哔哩哔哩 2023-07-02 12:05:51
《闪电侠》和《蜘蛛侠:跨越蜘蛛宇宙》是两部探索平行世界的超级英雄电影,它们都试图展示不同的现实中,同一个英雄的不同面貌。主角在不同的时间线和维度中遇到不同版本的自己和他人,从而改变或接受了他们的命运和身份。然而,这些电影并不是在庆祝多元性和差异性,而是在隐含地传达一种伪装成宏大叙事的伪个人英雄主义。这是一个三重伪装,作为最后一层伪装的外表的个人英雄主义,即存在一个真正的、完美的、原始的英雄,而其他的版本都是他的替代品或变体,将个人英雄主义的核心概念再度牢固地确立在其核心地位。它既否认了历史的偶然性和复杂性,也否认了个体的自由和创造性。
(资料图)
我在《暴力》一书中指出,我们生活在一个后政治时代,一个没有宏大叙事和普遍价值的时代,一个只有无限多样化和相对主义的时代。与此同期,量子力学的多世界解释,即平行世界的概念已经成为当代人类常识的一部分。在这样一个时代,超级英雄电影成为了一种新的神话形式,它们试图填补空虚和焦虑,提供一种简单化和幻想化的解决方案。超级英雄电影中最常见的主题之一就是平行世界,这不仅展示了我们对于历史可能性和选择性的迷恋,也暴露了我们对于自我身份与命运的困惑。这种困惑由无穷的选择和可能性中产生,它们使我们的现实处境变得模糊,从而挑战并颠覆我们的世界观。然而,这种平行世界的崇尚,也反映出当代社会对于多元化和相对主义的过度依赖,导致我们困陷于一种虚无主义的深渊。
《闪电侠》讲述了巴里·艾伦(闪电侠)为了拯救他被谋杀的父亲,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却意外地改变了现实,导致了一个全新的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他遇到了不同版本的巴里·艾伦、超人、蝙蝠侠等正义联盟成员,他们都有着不同的性格、背景、动机和信念。巴里·艾伦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恢复原来的时间线,并阻止这个世界陷入战争和毁灭。
《蜘蛛侠:跨越蜘蛛宇宙》则讲述了迈尔斯·莫拉莱斯(新任蜘蛛侠)在与反派作战时,意外地打开了一个多维门户,导致了不同平行世界中的蜘蛛侠被传送到他所在的世界。这些蜘蛛侠包括彼得·帕克(经典版)、彼得·B·帕克(破产版)、格温·斯泰西(女版)、彼得·波克(卡通版)、佩妮·帕克(未来版)和斯派德汉姆。迈尔斯·莫拉莱斯必须与他们合作,关闭多维门户,并阻止反派统治所有平行世界。
以《蜘蛛侠:跨越蜘蛛宇宙》为例,这看似是一个关于团队合作和多元文化的赞歌,但实际上是一个关于个人英雄主义和美国中心主义的讽刺。迈尔斯·莫拉莱斯并没有真正地学习和欣赏其他文化和价值观,而是通过模仿和借用来塑造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他并没有真正地尊重和信任其他蜘蛛侠,而是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导师和助手。他并没有真正地分享和协作,而是通过展示自己的独特性和领导力来抢占话语权和视野。他并没有真正地拯救多元宇宙,而是维护了一个以美国为中心的秩序和意识形态。美国人对平行世界的痴迷,反映了他们对自由和多样性的不断渴望和不断恐惧,我会说,这无非是他们对自由和多样性的想象力的污染。他们在每一个平行世界中寻找一个未遭污染的乌托邦,一个可以无尽地延续自由和多样性的区域。这个现象,我建议,我们必须通过拉康的镜像阶段来理解,这是一个个体无法承受现实的苦难,导致他们进入一种幻想世界的过程。这是一个一种自欺欺人的策略,一个对自我能力的过度夸大,同时又对真实世界的挑战感到恐惧。在这里,美国人的行为非常像德勒兹的"虚构主体",他们在实际中无法达到的自由和多样性,被他们在平行世界中实现。但这无疑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假象,一种自我欺骗的机制。美国人的这种妄想,其实有一个深层的根源,那就是他们对他们所理想的民主制度的信仰,这种制度在理论上保证了他们的自由和多样性的权利,但在实际上却无法兑现。因此,他们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只能通过想象平行世界来实现他们的乌托邦。
且慢,让我补充一些关于这个议题的细节。首先,我们不禁要问,美国人是否失去了构想真正宏大叙事中的未来的能力?事实上美国人已经察觉到他们思考未来的大叙事中的失效。在意识到超级英雄之间的肉搏战役充其量只是小打小闹之后,他们必须通过构造不同宇宙之间的自我和敌人的无休止冲突,才能创造出足够多的人数,组成一个可以称之为“战争”的规模。事实上,所有的超级英雄们在打斗的过程中仅仅是在履行一种象征性的画面,这是一个典型的拉康式的欢愉元素(jouissance)的展示。他们以不同宇宙的自我和敌人进行无休止的战斗,尽管他们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满足。他们把纳粹,这个大家的共同敌人,当作是他们的目标。但这仅仅是在寻找一种德勒兹所说的"为了战斗而战斗"的战争形态,对于宏大叙事的怀念,这不过是美国作为全球霸权的权力欲望。
其次,平行宇宙这一概念代表着对历史所有创作的验证与确认。这个概念的涌现,像是在追忆那些曾经的超级英雄,例如远祖闪电侠,Type IIA型蜘蛛侠, Type IIB型蝙蝠侠,杂化O(32)型神奇女侠,杂化E8×E8型超人(尼古拉斯·凯奇!)或是传奇宇宙(Type I型)超女。这就引出了阿甘本的"奇迹"的概念:使那些被时间遗忘的英雄再次进入我们的视野,像神祇一样崇尚那些过去的英雄,树立了一个“万世一系”的权威,以此来构建一个无可挑剔的神圣秩序,这正是施密特的主权理论在这个过程中的体现。据说,漫威、DC和传奇影业已制定一项共同开发10^500个平行宇宙的计划,他们的首席科学家已经用最尖端的科学理论证明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将其描绘成是可行的科学壮举。科学的胜利赋予了这种神圣秩序的合法性,成为其效力的来源。进一步说,美国人的科学痴迷,从量子力学到平行世界,从钢铁侠到变形金刚,正反映了他们对现实和可能性的不断探索和扩展,这些科学也是被用来寻找他们在多元化后现代世界中因为去中心产生的虚无主义而失去或需要之物。所以与其说是科学胜利,不如说是美式实用主义的胜利。任何科学方面的进展,都会成为这个神圣秩序的基石。
这两部电影都展示了一种平行世界的逻辑,即每一个平行世界都有一个相同的英雄,只是在不同的环境和条件下,他们发展出了不同的特征和能力。这种逻辑暗示了一种本质主义的观点,即英雄的身份和使命是固定的、先验的、不可改变的,而不是由历史和社会的具体情境所决定的。甚至可以看到,平行宇宙中的英雄,与他人的关系、姓名,皆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这就如同范畴论中的思维模式,它忽视对象本身,只研究对象之间的关系。这种观点也暗示了一种普遍主义的观点,即英雄的价值和意义是超越时空和文化的,而不是由多元化和相对化的视角所构建的。因此,这种平行世界的逻辑,就如同范畴论中的箭头,跳过了无数的细节,而直接抵达我们所关心的本质,这就是拉康式的"实在界"的闪现,是一种对于历史和个体的暴力,它试图消除历史的偶然性。这是是一种伪装在个人英雄主义下的试图恢复宏大叙事的意图。
一个没有宏大叙事,没有普遍真理,没有绝对道德,没有确定意义的社会。在这样一个社会中,我们面临着无穷无尽的选择和可能性,但也同时失去了确定性和稳定性。我们不再相信有一个完美的世界或一个完美的自己等待着我们去发现或创造,而是认识到我们只能在不完美的现实中寻找一些暂时的满足和快乐。我们不再相信有一个超越的力量或一个高于我们的目标指引着我们去行动,而是认识到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和责任去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样的社会给予了我们自由和多样性,但也给予了我们孤独和焦虑。平行世界的幻想就是对这种社会状况的一种反映,但通过平行世界,电影中的主角们可以重新找到一个完美的世界或一个完美的自己,可以重新找到一个超越的力量或一个高于他们的目标。他们可以通过穿越时空和维度,来改变历史和未来,来拯救世界和爱人,来证明自己和超越自己。他们可以通过遇见不同版本的自己和他人,来体验不同的生活和感情,来满足不同的欲望和幻想,来解决不同的矛盾和困境。他们可以通过平行世界,来逃避现实中无法改变或无法接受的事情,来补偿现实中无法满足或无法表达的情感。
然而平行世界并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体现,而是对个人无力感和焦虑感的伪装,正如平行世界并不是宏大叙事的恢复,而是对宏大叙事的幻想。平行世界也并不是自我肯定的方式,而是对自我否定的掩饰。 这种掩饰是一种对神圣暴力的渴望,是一种对现实暴力的否认。神圣暴力是指那种能够打破现有秩序,创造新的可能性,实现正义和救赎的暴力。现实暴力是指那种维持现有秩序,压制不同可能性,制造不公和苦难的暴力。通过平行世界,电影中的主角们可以把自己置身于一个神圣暴力的场域,一个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暴力行为,来改变历史和未来,来拯救世界和爱人,来证明自己和超越自己的场域。他们可以把自己从一个现实暴力的场域中解脱出来,一个他们无法通过自己的暴力行为,来改变现实和规则,来保护自己和他人,来认同自己和他人的场域。然而,神圣暴力并不真正存在,而是主角们心理上构建出来的东西。它们只是主角们对现实暴力缺失或过剩之物的投射或替代。它们只是主角们对自我的认同或异化之物的表达或掩饰。它们只是主角们对意义或虚无之物的寻找或逃避。神圣暴力并不能真正解决主角们的问题或满足他们的需求,而只能暂时地给他们一种错觉或安慰。这是是对自我和他者的分裂和投射,是对权力和欲望的妥协和满足。
让我们用德勒兹的理论来重新思考平行世界。德勒兹认为,平行世界不是一种象征秩序,而是一种生产力量。平行世界不是一种固定的结构,而是一种变化的过程。平行世界不是一种单一的意义,而是一种多重的差异。德勒兹借用范畴论术语,将平行世界视为一种“自然变换”(natural transformation),一种在不同范畴之间建立联系和映射的函数的函数。通过自然变换,我们可以在不同平行世界之间创造新的关系和新的可能性。数学家使用范畴论来解读平行和多元宇宙的互动与联系,而平行世界的电影产业又利用范畴论的视角和工具,描绘出宇宙中所有生物体之间复杂的关系,以及它们对我们真实世界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尽管会有人把这些平行世界电影的叙事视为空洞无意义的抽象胡言(abstract nonsense),但如同范畴论一样,它们实际上可能揭示了一种新的科学观察模式,一种新的叙述方式。换句话说,他们是在形而上学的框架下,把平行世界中不同生命体的关系解读为新的范畴,这个范畴不仅包含了关于关系的关系,也包含了关于关系的关系的关系。换言之,这并非仅仅是一种解读模式的更迭,而是对整个世界观的一种颠覆性重构。这样,这种自然变换中,或者一个多重性的虚构世界到另一个虚构世界的态射(morphism)里,每一个英雄都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单一面向,他们都试图在这个世界中找到自我肯定。然而,这种尝试在本质上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一个去中心化的后现代世界中,个体只能通过无限的身份转换来维持自我,这正是阿甘本的弥赛亚时间概念的表现。就像阿甘本所说,我们身处在一个永无止境的等待中,永远在寻找下一个能够填补我们内在空洞的身份。借由这种解读,我们现在就可以发现这些平行宇宙超级英雄大片,它们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潜力和创造力。我们就可以看到它们不仅是一种娱乐,而是一种启发。我们就可以看到它们不仅是一种幻觉,而是一种实验。这种实验就是一种无法真正地成为英雄,无法真正地成为蜘蛛侠,无法真正地成为闪电侠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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